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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八岁开始苍老

“我们的自然感情指引我们去满足公共利益,而理性则激励自私心。”

卢梭

 

昨天在小树林自习的时候,忽然有一位陌生中年男子走过来,很客气地说想借我的自行车用一会儿。他想骑我的车去北区澡堂洗澡,大约二十分钟后回来。见我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担心他携“车”潜逃,他又说愿意押一百元以表诚意。

他很恳切地望着我,但我心中颇为疑惑。一个陌生人突然要塞一百块钱在你手中,这样的事难免让人觉得很蹊跷。于是我在千分之一秒中找了一个自以为很巧妙的借口婉转而坚决地回绝了他:“对不起,我马上就要走了,恐怕等不到您回来…”他的脸上顿时显出失望的神色,喃喃的走开了:“怎么一开口都说马上要走……”。

看着他落寞走远的身影,我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或许是我多虑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来讹诈我的破车。即使出于礼貌,亦不应该如此断然拒绝别人的请求。我想也许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来向一个陌生人开口,却只得到毫不犹豫的怀疑和拒绝。至少,我应该和他多聊两句再决定要不要答应,而不是出于经验的考虑而断然拒绝……

晚上回寝室和室友们谈起这件事,他们很是不以为意:你做得很对啊,就应该这样嘛。小心行得万年船啦。现在社会这么乱,这种事情还是少惹为妙。既然不能确定他是否可信,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拒之门外,保证不会有危险……

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真的吗?

我反复地问自己……

在这个瞬息万变地社会里,我们渴求得到,我们更害怕失去。我们很小心收集财产,收敛雄心,收藏爱,在熙熙攘攘的尘世中不动声色地固守着自己的一隅。我们关闭外界试图进入我们内心的渠道,不让任何歹人窃取我们心中最宝贵的东西。对于每一个试图接近的陌生人,我们总是警惕地把他归于性恶论的适用范畴,在交往中时刻以保护自己为第一前提,抓住每个机会刺探他可能存在的歹意。我们防范着,非常严格地控制心灵的流量,然后在浸透着孤独的空气中享受封闭的安全感。唯有如此,才能让我们感到安全。是的,很安全。什么也不会失去,除了某一样东西。

只有在深夜梦回惊醒的时候,我们才会在半梦半醒中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

爱。

神爱世人,世人复爱谁?

每当看到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总会荡漾起温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逝去的孩提,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真,回到了那个天天天蓝的时期。那时候,每个人每朵花每只小绵羊都是那么可爱,世界充满着幸福的阳光。那时候,每次在街上遇到破衣烂衫流浪的乞丐,我总是把买棉花糖的钱分给他一半,从来不会考察他的身份真假,更不会联想到他背后的“行乞产业”。

然而今天,我只会对流浪者说:“我陪您去派出所找民警吧他一定会帮助您解决困难的”……

悄无声息中,最宝贵的东西已然逝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习惯于用警惕的眼光来审视这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只肯相信自己不再信任他人。或许是我们见惯了太多的世事无常,或许是我们经历了太多的人心叵测,或许是我们为轻信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古龙说:“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有意无意,我们开始疏远自己。在某一道刺眼的阳光后,终于重重地关上了心扉,不再轻易让人靠近,只因为害怕再次受到难以忘却的伤害。

冷漠,集体性的冷漠,在这个社会无声的弥漫。在社会的洗礼中我们渐渐长大,渐渐成熟,渐渐世故,渐渐老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的背影已消失不见,我们学会深沉,学会隐藏,学会遇人只说三分话,学会用冷漠的外表来保护脆弱的心灵。我们学会在脸上挂起一副礼节性的微笑,即使是遇到多年不见的儿时好友。于是再也没有人和我们一起唱陈晓东的老歌,那些如歌的记忆被打包封存在了岁月的尘埃里。旧日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踯躅在残阳如血,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朋友。因为害怕,所以伤害。

我们慷慨地参加慈善晚会,只吝啬一句真心的关怀。我们乐于助人,前提是自己没有损失。我们乐善好施,前提是谨慎地确认乞丐的身份。我们有条件地做着一切善良的人应该做的事情,然后心安理得地回家睡觉。

说真心话,你善良吗?

朋友,请告诉我,你会把车子借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吗?

20046

文明的反思

第一片原始森林被砍倒的时候,文明开始了;当最后一片原始森林被砍倒的时候,文明结束了。

–题记

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站在21世纪的阳光中,回望几千年来人类走过的历程,以此为我们的未来指明方向,是很有必要的。
什么是文明呢?我想,文明是一种高贵的体系,是智慧和理性的结晶。浅薄的说,文明越发展,我们的生活应该越美丽和谐。然而,我很遗憾的看到,文明的发展除了带来物质和精神的极大飞跃之外,也造成了自然资源的严重损害。
一部文明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对自然的挖掘史。文明越进步,这种开采利用就越彻底。通过生产工具将原始的未开化的资源转化成具有某种可使用性的物品,这本身并无可厚非。但是这样的开发应是有限的,不能越过自然的底线。在文明的早期,人类的生产力水平和规模还远远未达到”发达”水平,对自然资源的挖掘能力亦是极其低下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文明发展的需求与自然资源的存续之间并没有什么突出的矛盾,幼年的人类在自然母亲以宽广的胸怀中逐渐成长。然而,当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自然资源逐渐难以完全满足文明发展的要求。一方面,文明的高速发展需要越来越多的自然资源作为场所、燃料和原料。另一方面,自然资源本身的承载能力和再生能力都是有限的。一旦突破了这个限度,需求与供给之间的矛盾就不可调和的显露出来。于是,资源与文明的发展呈现出负相关的态势,人类渐渐开始了破坏性的开发模式。史上的每一次文明高潮,都是以资源的巨大消耗为代价的。据新的考古发现,在长年的大规模开采后,埃及到了古王国时期已经很缺乏森林资源。更近的例子是近代工业文明的发展,把大片大片的森林变成了农田和牧场,然后又把这些肥沃的农田和青翠的牧场变成了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一次又一次的工业化浪潮中,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被完全摧毁,经济利益驱动着资本家们最大限度的追逐着剩余价值,他们剥削工人,更多的是剥削自然资源,最大限度地榨取自然资源中蕴藏的财富。当羊毛走俏的时候他们把农场变成牧场,当红酒紧缺的时候他们又把牧场改成了葡萄园。马克思说:当有了300%的利润时,资本家们就敢于蔑视一切人间的法律。于是,他们以一种侵略性的姿态在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疯狂的攫取和扩张。人们曾经沾沾自喜于物质文明的巨大成就而忽视了破坏自然所带来的恶果,但今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切。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工业化的弊端已经逐渐显露无遗,对环境资源的破坏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越是工业发达的现代都市,越是环境恶化的重灾区。机器的轰鸣声取代了清脆的莺啼,满天的烟尘遮蔽了灿烂的星空,每天都有一种生物灭绝,大片大片的森林以惊人的速度变成荒漠。气候恶化,风沙肆虐,旱涝不断,由于污染而导致的各种疾病(如水俣病等)已成为危害人类健康的第一杀手。中国东北某著名煤矿基地,到了今天已经挖不出一锹煤。
长久以来,我们习惯于以地球的主人自居,习惯于对大自然无休止的索取,似乎这颗星球并不是我们的家园,而是我们的战利品,我们完全有权肆意而持久的掠夺和破坏,犹如当年英法联军洗劫圆明园一样。我们从来没有清醒地意识到,地球上的资源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任何一个种族,它们是宇宙中茫茫星火的凝聚和结晶,随天地而生生灭灭。我们既然没有创造它们,当然也无权滥用,更不能凭借霸权将其据为私有财产。只可惜,在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的驱动下,人类继续着千百年来的习以为常和理所当然,在迷梦中深陷而不自知。记得高中时学《思想政治》,第一页就赫然写着:”生产力就是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这句话将我们这些所谓的文明人的强烈的占有欲望表述得淋漓尽致。在21世纪的今天,非理性的思维仍然如此猖狂的蔓延,人类仍然坚持着冥顽不灵而丝毫没有悔悟之心,不能不让人感到痛心万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类成员都对这种近乎疯狂的完全不顾后果的掠夺式开发视而不见,有一小部分人及时地喊出了”保护自然资源”的口号。可悲的是,这些人中有着相当一部分伪善者,他们呼吁保护环境并不是出于对宇宙真理的认识,而是出于一种浅薄的功利。他们整天高喊着”保护自然就是保护人类自己”,仿佛自然资源是他家养的似的。旧时的老爷们不就是这样跟管家说话的吗?”别把这小子给累死了,我还要留着他干活呢!”在冠冕堂皇的名义下面,仍然是一颗充满功利与自私的心。保护自然,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剥削的本质并没有丝毫改变,不过是换成了”可持续剥削”的温柔一刀。对于这样的话,真正的有识之士只会嗤之以鼻。
每当我穿行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抬头仰望那灰暗的格子天空,心里总是涌起深深的悲哀:这,就是我们发展文明所追求的结果吗?不是的,一定不是的。文明的发展一定有更高远的目标,一定不应该是为了更彻底的掠夺。文明发展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以最和谐的方式与大自然共处,真正达到天人合一的完美稳态。然而,似乎很多人已经忘记了文明的初衷,我们的文明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冲入歧途。恩格斯说,”不要沾沾自喜于对大自然的征服,我们对自然的每一次胜利,自然都会惩罚我们。”它现在已经渐渐显露威力,越来越严重的台风海啸泥石流,还有厄尔尼诺,不时威胁着我们的文明。
但只怕,这不过是开始的警告而已。如果我们执迷不悟,惩罚只会一步步升级。美国灾难片《The Day after Tomorrow》中,好莱坞大导演Roland Emmerich以史诗般的手笔向我们描绘了肆意破坏环境的恶果:人类无节制地排放温室气体引发的过度温室效应使全球变暖,气候变异,地球陷入第二次冰河期,龙卷风、海啸和暴风雪接踵而至,大半个北半球被冰雪覆盖……
也许在我们之前,已经有过一个文明,在以同样的方式掠夺了自然资源之后,被大自然判处永恒的极刑,从此悄无声息地湮灭在漫长的宇宙长河中。对于史前文明,学术界尚无定论,本文亦无意深入探讨。但如果我们继续这样的破坏性开发的话,人类终将是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