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1:

夜里听随身听，兴致正浓的时候忽然没电了，习惯性地冲下楼去买电池。这才发现外面一片寂静，四面的高楼在漆黑中林立静穆，宽阔的马路上一个人也没 有，只有昏黄路灯孤单地沉默，并不理睬空荡荡的街上多了一个人。在早早入睡的北京，商店亦大都早早关门闭户，午夜时分绝难找到可以买电池的地方。于是回想 起前日一个人去海图，在网吧流连到晚上十点才走。一出大门，愕然发现白日里热闹的街市此刻竟冷清异常，所有的店铺紧闭着门户，昏黄的路灯下一片死寂。只有 秋风呜呜作响，不时扫起地上的落叶，一如古龙笔下寂然的街头。不远处，几个着装诡异的少年玩弄着小刀，不时斜着眼睛瞟我，眸子里透着野狼一般阴冷的光。那 一刻我忽然发现这个生活了一年多的城市仍是如此的陌生，仿佛从来就不曾接纳过我一般，一如一年前告别父母的夏夜里沉默的荷塘。

于是怀念起家乡。家乡的路灯下面不会空荡荡的，即使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冷清的街道边也总是有零星的小贩，在夜色中驱散了荒凉，让夜归的人安心从 容。在我的记忆里，无论多晚的时候跑下楼去买电池，总能看见小贩们安静地坐在藤椅上，悠然地看着报纸或是织着毛衣。若是在冬夜，则会不时跺跺脚，对着手心 呵气。当我走近时，他们便会抬起头来，带着平淡而温暖的浅笑，仿佛正是为了我而守候整晚。因为他们，我从来没有如今天一样因为随身听没电而懊丧整个晚上。 这样的记忆是温暖而踏实的。

断章2:
小贩对于我来说一个很重要的意义就是换零钱。因为他们填满了每一个角落，任何地方都可以轻易找到。在无人售票的公交车站，每当我忘了带零钱，放眼四望总能 在身边不远处发现一两个小贩。有时候做出租车没有零钱付账，也总习惯让司机找个有小贩的地方靠边停下。为了把整钱散开，往往会拿着一百块钱去买口香糖。他 们也不以为意，仍然不厌其烦地从柜子的小抽屉里面寻找出一大堆一元两元的钞票，仔细地数出98.5元递到我的手上。
这和普遍的川人性情是不一样的，四川人常常是慵懒而清闲的，喜欢晒太阳远甚于喜欢上班。这并非是因为他们有多么高尚情操淡泊名利不为五斗米折腰，事实上他 们只是懒得折腰而已。川人罕有自视清高的，然而闲散的生活却比是金钱重要得多的。假若换作是我，我是断然不会为了一块口香糖的蝇头小利而费老大的工夫在零 钱堆里找上半天。我疑心或许是这些小贩们对于金钱的期望更甚于常人，所以才会起早贪黑守着这一方小小的摊位。出于一种虚弱的怜悯，我常常会在转身跑向无人 售票的公交车或是等在路边的出租车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忘记拿口香糖。本来我并非为口香糖而买，况且我也并不爱吃糖，索性就买椟还珠扔在柜子上不拿走。但他 们似乎并不领情，总是在我转身的时候及时地叫住我，温和的笑着把口香糖递到我的手上。仿佛慈祥的长者看着粗心的孩子，眼睛里有我读不懂的温暖。我便只好吐 吐舌头，调皮地跑开。
这一方便的事实让我养成了随身不带零钱的习惯。如今每每伫立在西单的寒风中攥着唯一的一张百元钞票等公交车时总是感到惴惴不安，举目四望再也寻不见熟悉的乡音。